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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3章（第1页）

陈釉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，安静地发着呆。

陆鲜衣接着说：&ldo;要是女孩子，就会像陈釉小时候一样，爱哭爱生气；要是男孩子，会像陆鲜衣小时候一样，一点都不懂事，难管！&rdo;

这话终于把闷闷不乐的她逗笑了，虽然笑里的忧愁没有减少，她转头看他：&ldo;那还是生个女孩吧，小时候的陆鲜衣太讨厌了！&rdo;

炖汤的锅提示音响了一声，汤好了，陆鲜衣捏捏她的手：&ldo;好了，先不想这些了。吃饭吧！我饿死了！&rdo;

汤匙搅了搅浓白的汤，玉米块和胡萝卜片作衬，排骨被炖得又化又嫩。陈釉给陆鲜衣盛了满满一碗，看他才喝一口就露出餍足的表情，对他笑了笑，心里却还是放不下的焦虑和忧愁。原以为生活就只会像这样，白瓷汤罐煨一锅冬日暖胃的汤，简简单单轻轻松松，可是，好像现实偏不让她如愿。

陆鲜衣选的方向是消化外科，他的导师最近接了个才十三岁就查出胃癌二期的小女孩，吩咐他日常跟着自己去查房。

全科的护士医生都认识这个小女孩了，亲切地叫她&ldo;毛毛&rdo;。毛毛特别坚强，无论是打针还是化疗，都没掉过一滴眼泪。胃痛的时候也不哭，会笑着对爸爸妈妈说：&ldo;肚子好像又有点痛了，你们给毛毛讲故事吧……&rdo;

诊断结果是陆鲜衣去通知她父母的，向他们解释&ldo;二期&rdo;的意思就是&ldo;癌细胞已经扩散到邻近的淋巴结&rdo;时，他们都明白是什么意思，隐忍着痛苦的表情。这是陆鲜衣第一次接触癌症患者的家属，他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在临床关怀课本上学过的知识，却发现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他们，只能说：&ldo;你们要坚强，有时候希望是可以战胜一切的。&rdo;

毛毛爸爸当时说：&ldo;小陆医生，不管怎样，花多少钱，拜托你们一定不能放弃毛毛！&rdo;

陆鲜衣不是不了解毛毛家境情况的，父母都是因为文化程度不高在底层拼搏的打工者，可能一年的收入凑起来还不够给她注射多少国外进口的靶向药。他不知道他们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选择坚持，便答应：&ldo;你们放心，我们一定会尽全力。&rdo;

这天下午，持续三天的强降雪终于停息，阳光光顾了这个寒冷已久的城市。毛毛被护士推到花园里晒太阳，陆鲜衣路过时看到她，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和她聊天。

毛毛看到他就甜甜地打招呼：&ldo;小陆医生好！&rdo;

陆鲜衣把她腿上的毛毯裹紧，微笑着说：&ldo;毛毛好！&rdo;

&ldo;小陆医生今天不忙吗？&rdo;毛毛特别懂事，体贴地说，&ldo;如果很忙，可以不用陪毛毛的，有护士姐姐陪我！&rdo;

旁边的花坛边结了好厚的积雪，陆鲜衣随手抓下一把在手心里团成一个圆球，放到她手上：&ldo;我现在还不忙，可以陪毛毛说说话。&rdo;

毛毛的小手把雪球包紧，张大嘴新奇地感叹：&ldo;毛毛家在南方，是为了治病才来北京的，我们老家那里根本没有这么大的雪……&rdo;

&ldo;嗯，小陆医生老家也是。&rdo;陆鲜衣拍拍她戴着毛绒帽的头。

毛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帽子，吐吐舌头说：&ldo;毛毛现在没有毛啦哈哈！但是爸爸说，病治好了，头发会长回来的！&rdo;

小孩子的愿望多简单啊，陆鲜衣鼻子发酸，盯着她亮亮的眼睛，点点头。

毛毛问：&ldo;小陆医生有小孩子了吗？&rdo;

她手心里的雪球慢慢融化了，陆鲜衣怕她的手被冻伤，就取出来换了个新团的雪球，摇头回答：&ldo;还没有呢……希望能有个像毛毛一样可爱的女儿。&rdo;

毛毛发出清脆的笑声：&ldo;我爸爸说我长得不好看，是因为他也不好看！如果是小陆医生的女儿，肯定会像小陆医生一样好看的！&rdo;

她又向往地说：&ldo;希望小陆医生的女儿出生后，我的病已经治好了，我就可以认她做小妹妹……哈哈，可以吗？&rdo;

陆鲜衣把她冻红的手牵了牵，笑着许诺：&ldo;可以，当然可以。&rdo;

希望有时候坚韧又美好，可希望有时候又脆弱且无情。

毛毛的脏器突然在一个刮着大风的深夜衰竭，从来不曾落泪的她，疼得在床上打滚痛哭，很快就陷入无意识的昏迷。陆鲜衣本来下了夜班回家，半路上接到电话又立刻掉头冲到医院。

走廊尽头，毛毛的爸爸从破掉的腰包里零零散散掏出几百块钱，哭着跪在地上给刚刚赶来的他磕头：&ldo;求求你，求求你救救她！钱不够我去借钱，千万不要放弃她！她就是累了，不是治不好了，等她醒来还能继续治的！&rdo;

陆鲜衣的衣角被他紧拽着不放，茫然无措地看着从抢救室里走出来的导师。导师迎着他期盼的目光，默默摘下口罩，悲痛地摇摇头。

那一刻的陆鲜衣，第一次尝到了，与死神争抢生命，却无能为力地眼见它打败自己的滋味。

毛毛是个讲故事很动听的女孩子，但这世上再也没有她讲的故事了。

他丧颓地开车回到家，还在等他的陈釉躺在沙发上睡着了，桌上的饭菜因为暖气的缘故还有温度。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桌边，摘下眼镜，木木地盯着一桌子的菜，突然从眼角滑落了一滴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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