惶惶然等了片刻,见他未曾醒过来,她才松了一口气,不再踟蹰,笨手笨脚去解他的衣带。解开衣带,她的鼻尖已然沁出了薄汗。必须加快动作,一来怕他突然苏醒,二来,他还烧着,长时间不盖被子,怕他再次受凉。她跪坐在他身侧,掀开他的衣襟,他白净的胸口便袒露在她眼前。目光触到那赤豆般大的两点,她蓦地想起,那年她在海棠树下许愿后,偶得的那只狸奴。红红的眼眶,小巧的鼻子,白白的毛,被她捧在手心里,正正好。她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捏它的肉粉色小鼻子,要不就凑上去,用鼻尖来回地蹭。收回思绪,她拿起一旁打湿过的棉帕,俯下身,从他颈侧开始擦拭。他身上线条极好,块垒分明,特别是胸口那里,她一个姑娘家都逊色几分。红着脸擦到腰腹处,顺着两条明显的倒三角肌肉纹路,再往下,视线仅一触,她浑身都烫了。不会连里袴都要换吧……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,宋桢突然轻咳了两声。她吓得扔了棉帕,捂着脸,半晌不敢抬头看他。从指缝里确认他没醒,她赶紧爬过去,给他把衣裳穿好,把被子盖回去,然后把干净的里衣藏进了被子,逃也似地出了内殿。伺候人,可真累。难怪芙蓉她们偶尔会躲懒,她现在总算理解她们了。这日,她前脚一走,蔺汝贞来了,等她走远,他便提步去了内殿。“人走了。”走到床头,扶宋桢起身,拿过一床棉被给他垫在后背上,然后在靠近床头的坐榻上落座。坐稳后,宋桢刷地睁开眼,嘴角的笑意在睁眼的一刹消失无踪。“昨夜我让人去永宁侯府通禀,永宁侯借机送来一封信,殿下请过目。”蔺汝贞说着,弯腰把秦忘机呈给他的那封信递给宋桢。宋桢展信,上面一行蝇头小楷写着:城外有反贼欲趁殿试起兵。阅后即焚。读完最后一个字,宋桢抬头看向了蔺汝贞。“这是秦侯替孤想的脱罪借口,他有心了。”有了这个,他的胜算便又多了一筹,“师父,孤让你办的两件事,如何了?”“都办妥了。昨日一得到消息,为师便命人去了椒房殿,当着陈贵妃的面向皇上回禀你已经醒来的消息。同时,派人杀了那名城楼守卫头领,他死的事情已经传开了。”“有劳师父了。”几日过去,秦忘机虽然时常躲懒,每次只给宋桢擦洗上身,略去下身,但里衣每日必换,不过换里袴的时候闭眼不看就是了。府医一日三趟,定时来给宋桢请脉,秦忘机一概听候在侧。宋桢退了热,伤口几乎已经完全愈合,可就是不见苏醒。这日中午,府医照常请完脉,准备离开,秦忘机破天荒地叫住了他。“大夫,为何他还不醒来?”府医也甚是疑惑,想了想,十分苦恼地说:“或许殿下有什么心结,亦或被什么人给梦魇住了,不愿苏醒。”“那有什么办法能帮他快些醒过来吗?”她急声问。寻思了半晌,府医叹了口气,用安慰人的语气冲她说道:“连日晴好,春花齐放,殿下却躺在这殿中,不能吸纳天地日月之精华。你想想法子,让他感受到一些春意,陪他聊聊天,兴许能将他唤醒。”秦忘机琢磨一番,觉得府医的话十分在理。寝殿外,院中正好密植着海棠花,这几日开得正好,她便摘了一些下来,插进花瓶中,整个寝殿瞬间弥漫着一股淡香。她还拿了一些,进了内殿,放在了榻边的小几上。坐在榻沿,看着宋桢已经恢复了神采的容颜,小声嘀咕:“到底是谁把你绊在梦里了呀?”近来给他换衣裳的时候,他并不像坠崖那日那般沉重,一开始她累得吭哧吭哧,后来竟越来越顺手,倒像是他有意在配合她似的。她越想越觉得不对,深深凝着榻上那位“昏迷”不醒之人,伸手过去,从花枝上揪下一朵海棠花。阴恻恻地笑着,俯下身去,一只手拎着花柄,用花瓣在他鼻端、颊侧来回地轻扫。另一只手撑在腮上,好整以暇地看着他,等他露出破绽。看你能坚持到几时。因为这次受伤,宋桢难得歇在东宫,正好养精蓄锐。交代蔺汝贞的两件事皆已办妥,眼下困扰他的仍有一件事。那日追杀他的刺客,有两拨,另一拨究竟是谁的人?他心里有一个答案,是他不能接受的答案,他正等着,等那个人自己浮出水面。在揭开他的真面目之前,他并不打算醒来。但秦忘机太调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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