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里是之前一位国外的高级军官为夫人和三个孩子修建的,仿欧式建筑,在原主人因公调回自己的国家后,被转手卖出。” “现在”他俯身靠在裴筱耳边,轻声道:“它是你的了。” “这里是房契,地契,和一些证明文件,你可以仔细看看,还有这个”说着他翻开桌上那一叠文件,从里面抽出一个文件夹来,“这是房屋的转让合同,已经请律师公证过了,所有手续齐全,我也签好了字。” 他翻开文件夹中的某一页,在右下角的地方点了点,“只要你签上名字,房子随时可以履行过户。”璧微瑕 那天沈璁窝在母亲房间的小沙发上,想了整整一夜,他又不是孔立文,如果一整晚的时间也只能想到赔给裴筱几身旗袍这么点东西,那今天大概也轮不到他稳稳坐在沈家的这个位置上。 其实表面上看起来,他与裴筱之间无论是身份地位,还是成长环境,都好似有着天渊之别,但在那天知道了裴筱和冯吟秋的事情后,尤其是当他听到裴筱诚恳地问自己,到底该不该恨冯吟秋 他越来越觉得,本质上,其实裴筱和自己很像。 虽然一个是富家姨太太的小少爷,一个是落魄戏子花钱买来的孩子,但在那一段物质上并不对等的童年里,他们幼小的生命中都曾经有,且仅有一个最重要的人,寄托了他们在年幼无知,最需要保护和关爱时,全部的信任和依赖。 之前就连沈璁自己也说不清楚,为什么他明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,却还是总会想尽办法讨好母亲,粘着母亲;就像裴筱多少次险些被冯吟秋打死,最终也还是选择留在了冯吟秋身边。 直到现在,沈璁才算勉勉强强看清了一点点,有的人或许不像想象中那么完美,但就像窦凤娘之于他,冯吟秋之于裴筱,注定是别无选择,也无可替代的。 因为孤独,才是更可怕的东西。 没有谁是生来就喜欢孤身一人的。 在意识到自己与裴筱之间微妙的联系后,他开始相信,自己应该可以看懂,裴筱为什么不相信他。 这时浮现在他脑海里的,是裴筱的一句话 “不想有一天为人厌弃,被像个物件似的被丢出去。” 他惊讶地发现,裴筱说出这句时的那种恐惧,自己居然是完全可以感同身受的。 当初窦凤娘毫无预兆地送他出国,并且勒令他未经同意,再也不准回国时,他就是这样的感觉。 他发现母亲不止不喜欢自己,甚至已经受够了自己;母亲已经不要他了,要将他远远丢到一个眼不见为净的地方去。 从年少时那一段最恐惧的记忆中醒来后,其实他就已经完全能够理解裴筱之前的决绝了;今天,若不是自己的情绪太容易就被裴筱牵动,他想,他是不会舍得像刚才那样对待裴筱的。 眼下情绪平复后,他轻轻抱着裴筱,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因为惊讶而紧紧地绷着。 他终于放下身段,抬手温柔地搓了搓对方的手臂。 “可……可是……”在沈璁安慰中,裴筱恍惚间回过神来,偏头惊讶地盯着沈璁,“这里是你的家。” “现在”沈璁温柔地笑笑,“是你的了。” “那你呢?”裴筱迫不及待地问道。 “我当然是继续住在这里啊。”沈璁故作轻松地笑笑,双手环住裴筱的细腰,调侃道:“怎么,裴老板这就要把我赶出去了吗?” “别再跟我置气了,裴筱。” 他俯下身来,连日的疲惫一股脑地涌上心头,让他无力地将脑袋靠在裴筱的肩上,说出了可能是他这辈子二十几年来,除了对着窦凤娘以外最“软”的话。 “再也不会了,好不好?” “不是……我没有……我只是……为什么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 裴筱连呼吸的节拍都彻底乱了,语无伦次地念叨着,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。 檀香扇,旗袍,全上海所有的郁金香,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,甚至是法租界里地段最好的房子,这些对裴筱而言遥不可及的东西,对沈璁来说倒也不算什么难事。 但那些遥不可及,甚至值得人人艳羡的东西,对裴筱来说,也并非志在必得。 相反的,只要想到换取那一切需要付出的代价,就会让他望而却步。 他不能想象,留在沈璁身边,得到令所有人都眼红的一切,然后再看着沈璁离开,自己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。 恐惧,可能已经是让他还能维持清醒,拒绝诱惑,也拒绝一个自己暗恋了许多年的男人,唯一的武器。 但是现在,他隐隐感觉到,沈璁要给他的,已经不仅仅是一栋房子。 “别紧张。” 沈璁看着裴筱红红的眼眶,将怀里的人转了个身,面对着自己,低下头来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。 “裴筱,这里今后就是你的家了,没有人能像丢掉个物件似的把你丢出去。” “如果我对你不好,如果有一天真的厌弃了,那你就把我赶走,扫地出门,好不好?” 被抛弃过的人,最缺的就是安全感,这一点,他只怕会比裴筱还更清楚。 那天他想了一整晚,只想到这一个办法,去让裴筱相信自己。 他不知道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,但喜伯说要花些心思,这一次,他真的努力过了。 两行清泪滑出眼眶时,裴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。 刚才李茉莉说的话,每一句他都还记得,没名没分,他什么都落不下,钱收着就好,人和心,一定不能傻乎乎地全都给了。 但他做不到啊…… 他是喜欢沈璁的,好多好多年了,长到连他自己都快要不记得了,而且,他真的很想要有一个家。 恐惧这件能让他维持住最后理智的武器,也被沈璁刚才温柔的声音收割了。 他只能缴械投降。 沈璁给他的不是一栋房子,而是一个家。 一个他从记事起就满怀憧憬,无限渴望,却时至今日仍旧求之不得的家,一个属于他和沈璁,属于他和自己爱的男人,两个人共同的家。 不管这样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或是危险也好,他根本就已经拒绝不了了。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着,可以拥有这样一段日子,哪怕未来洪水滔天,万劫不复,这辈子,他也值了。 怎么可以因为恐惧就裹足不前。 只是他早已经泣不成声,面对沈璁的问话,他答不出任何一个完整的音节,只能看着沈璁,笃定地点了点头。 下一秒,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脚突然离地。 沈璁一把将人抱了起来,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。 裴筱觉得晕乎乎的,就好像在做梦一样。 双脚落地后,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心脏砰砰跳动的感觉,好像随时都要蹦出胸口似的。 他仰脸看着沈璁,看见对方嘴角上扬,微微笑着,一如十几年前初见面时那样的温柔,像一道光,照进他的生命里。 搂着沈璁的脖子,他鬼使神差地踮起了脚尖。 他还是想要吻沈璁的。 尽管这样的想法很危险,就像他松口答应会留在沈璁这个家里一样危险,充满了未知的不确定性。 但他就是想要吻沈璁。 踮脚凑近沈璁的整个过程中,他把速度放得极慢,极慢,一点点地试探着沈璁的反应,直到小腿紧绷的肌肉可怜的打着颤,他也不敢有一丝急躁,好像深怕一点点疏漏,就会戳破眼前这个好像肥皂泡一样美好又易碎的梦。 当双唇终于靠近了自己的唇边,沈璁还是本能地做出了一个偏头后仰的动作。 在意识到裴筱一定也发现了自己的这个动作后,他有一瞬懊恼,但是很快,他就感觉到,裴筱搂在他脖子上的手,缓缓伸向了他的脑后。 这一次,裴筱没有再退缩,他捧着沈璁脑袋,闭眼吻了上去。 在确定沈璁没有再逃开以后,他也没有得寸进尺,只蜻蜓点水般的,在对方的唇角轻轻啄了一下。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火星,瞬间就燎着了满室的欲望。 沈璁用舌尖舔了舔刚才被裴筱吻过的唇角,终于知道了口红的味道。 然后他一把抱起裴筱,将人扔到了床上。 他俯下身来,疯狂地亲吻裴筱,脖颈,耳后,每一个吻落下,对方都会毫不掩饰地给予回应。 终于,他觉得裴筱身上刚做的旗袍真是碍事极了,而裴筱想的,也跟他差不多。 他起身解开裴筱旗袍领口的盘扣,裴筱也撑起半身,伸手解开了沈璁的皮带扣。 但裴筱万万没有想到,沈璁竟然借着他的动作,顺势一把抽下了皮带,将他双手的腕子捏起来绑在一处,拉过头顶,系在了床头的金属栏杆上。 “七爷……” 美人鬓发微乱,衣襟半解,双颊绯红,言语含嗔地喊着自己的名字,跟自己撒娇,这样的裴筱,沈璁可太喜欢了。 他突然有了更恶劣的想法,干脆起身离开了床边,不远不近地盯着裴筱,上下打量。 “七爷……” 裴筱又娇滴滴地唤了一声,沈璁垂眸,看见之前保镖用来蒙住裴筱眼角的黑布刚好就掉在他的脚边。 他躬身将那块黑布捡起来,很快又蒙住了裴筱的眼睛。 “七爷……你要干嘛啊……七爷……裴筱知道错了……” 裴筱的声音里带着点细微的哭腔,做出一副可怜巴巴求饶的模样,喊得人骨头都酥了;但沈璁却恶劣地勾了勾嘴角,转身走向了浴室的方向。 这一次沈璁没像之前的保镖那样,把黑布对折好几层,再紧紧蒙在裴筱的眼前,薄薄的一层布料多少能透进点光来,脑后的结也没有系太紧。 裴筱躺在床上挣扎了两下,绑着手腕的皮带虽挣不开,但总算能大概瞧见点东西。 他看见沈璁进了浴室,没一会再出来时,手上好像握着个什么东西;他看不清沈璁到底在浴室里拿了什么,只看见对方在上床前,把房间里那面巨大的穿衣镜也推到了床边。 “七爷……”随着床垫向下一塌,他知道沈璁已经回来了,忙软下声调撒娇道:“裴筱知道错了……你放过裴筱吧……” “嗯。”沈璁点点头,打开床头柜的抽屉,摸出一把剪刀,剪开了裴筱旗袍的裙摆,“下次,不准再给我看你的背影了。” 裴筱知道,沈璁说的是他之前几次丢下对方,转身就走的事情。 他第一次觉得,沈璁好像也在跟自己撒娇。 但当他心里刚刚升起了一丝丝愧疚,立刻就被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打断了。 “七爷!”他惊叫出声,“好好的裙子,新裁的,你干嘛” 沈璁完全没有理会,甚至裴筱的话都还没说完,他就沿着裙摆剪开的豁口,一把从中间撕开了整条旗袍。 “喜欢的话,下次再买,要多少都有。” 他随口安慰了两句,接下来,又小心翼翼地把裴筱身上仅存的布料全都剪掉,才终于掏出了从浴室里拿出来的东西 一把剃须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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