摄政王理直气壮:“翻墙。”又提建议道:“东宫院墙太低了,容易进贼。”殷臻:“……”他咬着牙:“宗行雍。”几天没被连名带姓叫了,宗行雍倍感亲切,再凑近,阴影将殷臻完全笼罩:“太子说,本王听着呢。”殷臻很白,此刻仰了头看他。敞开衣领间锁骨若影若现,晃得摄政王心猿意马,他微微低下身,想伸手碰一碰,又担心身上寒气重,收回手。目光倏忽一凝。殷臻脸侧有一点模糊的暗红色,突兀又扎眼。宗行雍一切动作顿停,直直盯着那道将要消散的掌印,阴鸷:“谁干的?”他抬手欲触碰殷臻脸,被躲开。殷臻偏头得很及时,但宗行雍指腹依然划过他颧骨靠下的地方。十天过去其实痛意不明显,但他依然瑟缩了一下,乌黑瞳仁有些惊吓地睁大了。摄政王一口银牙险些咬碎。“别躲。”“本王问……”宗行雍再度伸手,掌心彻底覆盖住他左脸,动作是和口吻截然不同的轻柔,轻柔到毛骨悚然,“谁干的?”殷臻不觉得有什么,一言揭过:“没什么。”他不明白宗行雍为什么对这种小伤在意,回得冷淡。“殷照离。”宗行雍胸腔积压着股恶气,连名带姓叫。“孤跟王爷没什么关系了。”殷臻后退,和他隔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。他垂着颈项,眉眼显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。宗行雍直勾勾盯着他,在灯火一线中脸色沉下去,再沉下去。半晌,他情绪莫名地问:“你想要皇位?”【作者有话说】短文,正文想写的都差不多了,还差几章收尾。这一周太忙了太忙了,明天恢复更新,实在抱歉35◎本王大概是爱你◎“想要皇位?”殷臻顿了一下。东宫种了许多寒梅,寝殿窗外便有一株,枝头红云如血,在冰天雪地中盛放。绰约树影细枝丫投射在薄薄一层窗纸上,两三笔勾出摄政王俊美五官。他在生气。可孤并没有做什么。殷臻不理解地扬起头,在“为什么生气”和“孤要皇位”中犹豫了一下。后者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,他很早以前告诉过宗行雍。殷臻袖中双手指尖触碰,又很快分开,他看向宗行雍,直截了当:“为什么生气?”“你问本王为什么生气?”宗行雍欺近,寒风夹杂盐碱的气息将殷臻密不透风包围,冲散了殿内银霜碳烧出的热度,掠夺他一呼一吸。“本王真是想不明白,太子怎么能把自己照顾成这样。”他靠近了说话,一字一句压着怒意。殷臻有短暂的一刻从犄角旮旯翻出宗行雍对他的唯一要求,从始至终没有变过。摄政王希望他“不少一根汗毛”。“孤没办法不受任何伤。”殷臻不习惯地解释,“……很难。”殷成渊越不喜欢他,张隆对他的警惕就越小,可供动作的余地将更大。称不上不择手段,是用最简单的代价换最值得的结果——一直以来,他都是这么做的。一时半刻没办法纠正人固有的思维逻辑。开口就算是进步了。“抱一下,本王就不生气。”宗行雍深深看着他,张开双臂,开口沙哑,“本王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。”他归京心切,把兵马甩在身后,体验了一把对方当初横跨二十七城池到边关的距离极限。到东宫见到人一口气松了一半,现在彻底松了下去。他脸上倦意掩不住,披一身深重夜色,风尘仆仆。殷臻心里颤了一下。宗行雍看着他,双臂一直伸开,是个等不到回应会一直保持的姿态。殷臻手指发麻,想动又强行压制回去,他迅速地抿了下唇,听见什么溃塌的声音。——孤根本做不到拒绝。殷臻很轻地想。孤不知道拿这个人怎么办,他看着宗行雍那双深碧的眼睛,再一次有强烈的失控感。“本王很累了。”宗行雍倏忽道,“像太子两年前从皇宫走水路陆路狂奔至边关那十二日一样,本王花了十天。”殷臻浑身一震,一刹那他像是失去所有保护壳,无措地定在原地。宗行雍不给他缓冲的时间:“本王想通一些事。”他一路朝南,在马背上反复记起零散而混乱的片段:滂水之战后高烧不退的深夜,有人来确认他是不是真如密报所说将死。伤口过大,血水一盆盆往外端,伏在他榻边的人手在发抖。他其实无法清楚那时殷臻对他抱着什么样的复杂感情,毕竟他在深宫养了太久,很有趣,也很不同。洞穴中他将干燥大氅裹了人往外走,在雪地延伸出的一条血迹中往回,心中只剩下撼动。殷臻走了太久太久来到他面前,太久了,久到四肢冻伤,失去知觉。怀中人很轻,却又很重,压在心口时超过一切。怎么会有这样的人?摄政王一生与阴谋阳谋打交道,而对方坦诚至此。从不掩饰,毫不矫揉。喜欢了就是喜欢了,不会但肯学。从不说出口,只做。本王得到一样很珍贵的东西,宗行雍依稀想。摄政王一向聪明,无师自通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回应,反推出或许他应该给予的。他一路心中积压了很多情绪,几欲要爆发出来,落到空旷殿中、殷臻耳畔却变成一句话,尘埃落定般落下:“殷臻。”他道——“本王大概是爱你。”月光澄明如流水,一如当年关外圆月如饼。殷臻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他跪坐在榻上,看向宗行雍的眼睛,那里藏着他从弱冠之年至今年华,快得像南柯一梦。他脑中一片空白,相关字眼此前或许听过,或许没有。但带给他的感觉远胜以往任何一次。他听见心跳冲破胸腔的尖啸,刺耳得让灵魂不稳。异样感受从四肢百骸游走,血液躁动地奔流。“还有另一件事。”宗行雍道,“本王承认,和你相比,皇位不重要。”不重要。殷臻顿住。“现在可以抱了么?”宗行雍再次伸开手,耐心等待,“殷臻。”很久,也不太久。摄政王一向秉承“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”的原则,但他这次没动,依然在缓慢流逝的分秒中等待。殷臻终于动了。他伸手,抱住了宗行雍。……数日后,摄政王回京消息传遍朝野上下,他入宫给太后请安。彼时宗令仪对将要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,依然对着黄花镜细数自己眼角多出的皱纹。宗行雍来时她屏退了所有下人,准备好好劝对方选妃。几日间频频有人来,殿里多了些活人气。宗令仪诧异:“回来得竟这样早。”“回来见人。”宗行雍道。他环视一圈,殿中多了许多稚龄幼子的物件,零零散散这里一件那里一件。宗令仪倒还不至于认为他要见自己,生了兴致:“见什么人?”“当朝太子。”宗行雍:“本王有个四岁的儿子。”有个……儿儿儿儿子。宗令仪瞠目结舌:“……你说什么?”她大脑简直打结。“本王说,东宫小皇孙,姑母见过的,是本王的儿子。”宗行雍道。“你是不是……”宗令仪勉强把“脑子坏了”四个字吞进去,“那是殷臻——”等等。如果是他的儿子,那双色泽熟悉的眼睛,肖似的性格……一切解释得通了。太后脸部表情骤然空白,唇角抽搐。她年纪大了,瞪着眼艰难消化了半天,憋出一句:“你确定?”宗行雍淡然:“本王有什么不确定。”宗令仪深吸了一口气。她不傻,很快想到接踵而来的许多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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